在沒有先例的規則領域，中國證監會將涉及國家安全、公共安全、生態安全、生產安全和公眾健康安全（下稱“五大安全”）等的重大違法行為，新增為強制退市的指標之一。

　　這讓市場將近期深陷“疫苗事件”的ST長生（002680.SZ）對號入座，認為兩者存在因果關聯。多位業內人士對此并不以為然，他們認為，即使沒有“疫苗事件”，監管層在退市制度上也會有這樣的安排。

　　進入今年以來，新一輪退市制度改革啟動，退市規則不斷完善、力度持續升級。今年3月，證監會將重大違法公司實施強制退市的決策權下放給交易所。滬深交易所隨即發布了具體的實施細則，尤其新增了因欺詐發行、重大信披違規而強制退市的多個具體情形。7月27日，在原有的兩類“重大違法”類型的基礎上，證監會再把具有重大社會影響的違法公司納入強制退市范疇。深圳交易所7月29日稱，未來要嚴把退市制度執行關，堅決做到“出現一家、退市一家”，不姑息，零容忍。

　　多位學者表示，此次修改主要與本輪退市制度改革一脈相承，是“重大違法”這一監管概念的細化，未來可能會以列舉法對退市規則進行完善。但“重大違法”必須要依照司法部門的量刑和定罪為依據，最終都要以法律為準繩；證監會不僅要制定行政法規，同時要堅持依法監管。而進一步明確退市標準、加強執行力度，是保障退市改革的關鍵。

　　既是量體裁衣，也是必由之舉

　　7月27日，證監會官網發布相關決定，修改退市制度。此次修改中，新增了“涉及五大安全等領域重大違法行為的，證券交易所應嚴格依法暫停、終止公司股票上市交易”。

了解政策出臺過程的人士對第一財經稱，證監會出臺一項政策往往都需要深入研究論證，很難在短時間迅速完成；但此次修改將“公眾健康安全”等觸發因素納入，確實也是考慮了近期出現的一系列突發事件。

　　梳理此次政策的出臺，既是“量體裁衣”，又與新一輪退市改革一脈相承。

　　2014年以來，退市制度改革經歷了明確體系、細化規則兩個階段。2014年，監管層明確了兩大制度創新，即上市公司主動退市制度和實施強制退市制度。其中，強制退市被細化為兩種類型：因不符合交易類、財務類等指標而被強制退市，以及因重大違法而被強制退市。在“重大違法”強制退市的規定中，具體又包括欺詐發行、重大信息披露違法兩種類型。

　　今年開始，新一輪退市制度改革啟動。在原有的指標體系上，退市規則還在不斷被細化。

　　就在今年3月，證監會宣布修改2014年發布的退市意見，將重大違法公司實施強制退市的決策權下放給交易所。緊隨其后，滬深交易所發布了具體的實施細則，并公開征求意見。其中，對于重大違法強制退市的具體情形規定得更細。在欺詐發行和重大信披違法之外，還把重組上市、年報披露和日常信披中的重大違法情形，甚至為了規避連續虧損而在定期財報中弄虛作假的重大違法行為，都納入了強制退市指標中。27日，證監會又宣布將涉及五大安全等領域的重大違法行為，納入強制退市的范圍。

　　武漢大學法學院院長馮果向第一財經分析，從程序上看，此次決定在2017年8月時就經證監會第5次主席辦公會議審議通過，并在今年3月起公開征求意見，滬深交易所也在當月分別制定實施細則并公開征求意見。這次修改依然延續了之前公開征求意見稿的精神，不同之處是細化了重大違法強制退市的情形。同時，對比現行《證券法》來看，也沒有根本性沖突。《證券法》55條就將重大違法行為，列為股票暫停上市情形之一；56條對于終止上市的情形里還包括證券交易所上市規則規定的其他情形。

　　馮果表示，從具體內容上來看，將危害公眾健康安全等重大違法納入強制退市范疇，對A股市場肯定將產生積極影響，是市場建設和退市改革的進步。

　　“最近的疫苗案是涉及公眾健康的重大安全事件。更早之前，部分上市公司較為惡劣的污染環境行為也是涉及生態安全和公眾健康的重大事件。這些違法行為都應該納入到強制退市范圍中來。”武漢科技大學金融證券研究所所長、教授董登新表示，此次修訂是“重大違法”強制退市這個監管概念從抽象到具體的一次進步。

　　退市制度的不斷完善，與注冊制改革進程也相輔相成。董登新表示，退市制度是證券市場新股發行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注冊制改革的重要配套制度，并不孤立存在。目前，注冊制改革目前已得到全國人大常委會會議授權，并又延長兩年的有效期。如果改革中出現與現行證券法相違背的地方，證監會可以根據新股發行及配套制度的總體要求，對退市制度進行調整和完善。

　　標準明確和加強執行是關鍵

　　當前，退市制度改革持續提速，退市指標不斷完善。除了堅定改革方向和立場之外，多位學者都表示，進一步明確退市標準、加強執行力亦是關鍵。

　　證監會27日表示，修改完善退市制度，對于進一步健全資本市場功能，增強市場主體活力，塑造理性投資文化，形成優勝劣汰的良好機制具有重要意義。對有關重大違法公司，特別是嚴重危害市場秩序，嚴重侵害群眾利益，造成重大社會影響的，堅決依法實施強制退市。

　　7月29日，深交所發布文章稱，此次修訂拓展了退市制度的作用范疇，實現了對重大違法行為退市的全覆蓋、無死角。近兩年來，深交所依法對欣泰電氣、金亞科技、雅百特依法啟動強制退市機制。接下來，交易所將對股票上市規則和退市實施辦法等進行修改完善，明確相關新老劃斷安排，報中國證監會批準后發布實施。嚴把退市制度執行關，特別是對于嚴重危害市場秩序，嚴重侵害群眾利益，造成重大社會影響的重大違法公司，堅決做到“出現一家、退市一家”，不姑息，零容忍。

　　而針對監管層對退市改革的表態，長期關注資本市場改革的一位學者接受第一財經采訪時表示，預計未來“重大違法”強制退市的類型還會擴展，但強制退市對上市公司和中小股東的影響巨大，監管層應謹慎對待，并明確標準和邊界。重大違法的最終標準，必須要依照司法部門的量刑和定罪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證監會有權制定行政法規，同時要堅持依法監管。

　　退市制度改革再提速，“重大違法”概念細化

　　“未來，‘重大違法’的范圍還可以進一步擴大，但同時要明確標準，防止監管機構選擇性執法，帶來市場不確定性，影響市場穩定。”馮果對此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五個領域重大違法行為納入強制退市的標準，這在國外成熟證券市場并無先例。

　　馮果稱，境外主要是從投資者保護的角度，采用由交易所制定退市標準、重點針對財務造假和流動性不足等啟動退市。但中國市場體制與之有較大不同。

　　“國外并沒有因為危害公眾安全而退市的相關條款設置。這主要是因為歐美市場較為成熟，投資者構成以機構為主，沒有漲停板制度，而且還存在渾水等做空機構。如果上市公司出現重大違法，會遭遇投資者用腳投票，股價暴跌，最終將因為不符合交易指標而被退市。這是一種市場化的退市路徑。根據我們此前的統計，歐美市場這一類型的退市占比很高。”董登新稱，就實際情況來看，A股依然以散戶為主，且投資者的投機心理很重。這造成部分垃圾股和重大違法個股，有時甚至因估值低或重新上市預期而遭到散戶爆炒。

　　與之相呼應的是，早在2014年退市改革中就有規定，若上市公司股票連續 20 個交易日每日股票收盤價均低于股票面值即被強制退市。這也是市場俗稱的針對垃圾股而設置的“一元退市法則”。但截至目前，A股并沒有出現一起因該指標而被強制退市的案例。

　　董登新表示，A股散戶市的實情之下，監管層以列舉法的形式來完善強制退市的類型非常必要。這將減少人為的退市障礙，也會提高監管層行政執法的效率，退市改革落地也會更高效。但重大違法的形態眾多，用列舉法來推進重大違法公司的強制退市，更多是不得已而為之。

　　“退不退市，不僅官方說了算，投資者自己也要說了算。”董登新稱，制度改革最終希望推動的是，監管層執行強制退市和市場化退市相結合。對于出現重大違法違規行為的公司，監管層加強監管力度，同時市場和投資者也要加強判斷，以股價來淘汰垃圾股和重大違法公司。

　　ST長生的退市警報已經拉響。截至今年一季度末，該公司在冊股東數為1.8213萬戶。對于其中因此次“疫苗”事件而受損的投資者而言，如何維權成為擺在面前的一大問題。根據ST長生公告，該公司及長春長生主要銀行賬戶和募集資金賬戶已被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