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早已不是一家簡單的代工廠，“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的雙輪驅動戰略下，富士康“燈塔工廠”具備了大規模定制化生產制造的能力，同時也可以實現制造經驗和知識的傳承。

文 | 《中國企業家》記者 王雷生

編輯 | 李薇

圖片來源 | 視頻截圖

2月，富士康準備復工。

一道巨大的難題橫亙在富士康工業互聯網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工業富聯”）董事長的李軍旗的面前，那就是在各地制定的復工復產要求中，均要求企業準備充足的防疫物資，包括口罩等，而富士康在全國擁有27個主要廠區，80多萬名員工，即便每天每人只使用一個口罩，整個富士康一天口罩的消耗量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而在疫情嚴重的2月上旬，全國口罩產量雖然已經迅速爬坡，但每天不到2000萬的日產量與全國每天幾億枚的需求相比，顯然是杯水車薪。這讓口罩成為富士康“最重要戰略防疫物資”，也是復工最大的難題。

“我們在第一時間決定自制口罩，來解決公司對防疫物資的需求。”6月21日，在參加《中國企業家》雜志社主辦的2020（第二十屆）中國企業未來之星年會暨中國企業家生態大會時，李軍旗回憶。

只用了不到72小時，富士康的口罩生產線就在位于深圳的龍華園區迅速建成，2月5日順利實現試產。富士康對外表示，生產的口罩優先用于富士康內部生產防疫保障，未來視情況積極對外支援輸出。

這一招不僅解決了富士康最緊缺的戰略物資，同時通過支援給產業鏈上下游企業，也帶動了整個供應鏈的快速復工復產。

與此同時，富士康還開發了自己的防疫APP，以便于充分了解員工的身體狀況，同時將集團防疫措施快速及時傳遞給每一位員工。

更讓外界關注的是，富士康聘請鐘南山院士作為集團防疫總顧問，為復工復產提供防疫建議，也正是在鐘南山的建議下，富士康在3月份就對深圳園區近10萬員工進行了核酸檢測，實現了整個園區零感染。

也是在3月份，國家衛建委公布了《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七版)》，將氫氧霧化設備列為對重癥患者有效防疫的一種方式。富士康于是緊急開工生產，48小時后就將第一批與另一家醫療器械公司共同生產的1000臺氫氧霧化機，共計5000萬人民幣的防疫物資運送到了防疫最前線。

在這些措施之下，富士康成為了復工復產的典型。

3月30日，工信部產業政策與法規司司長許科敏在對外公布全國復工復產數據時，特地提到了富士康。彼時富士康全國27個主要廠區已復工81萬人，整體復工率達到93.7%。

疫情阻隔全球供應鏈

就在富士康實現順利復工復產之際，3月，國外疫情卻突然暴發。

李軍旗判斷，全球疫情對“兩頭在外”的外向型企業的影響將會更加突出，這類企業一頭要從國外進口原料物料，另一頭要把加工制造好的產品輸送到全球各地銷售。

當疫情尚在國內時，這類企業面臨著復產復工的難題，招募工人受限，訂單積壓。而到了3月，國內疫情緩和，國外疫情卻大暴發，產品做好了輸送不出去，訂單也開始出現問題。

“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格局的影響非常深遠。尤其是對全球供應鏈產生的影響非常嚴峻。”李軍旗判斷。

疫情也讓李軍旗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必須要在核心技術上有所突破。

自決定自制口罩后，團隊就發現這樣一個小小的產品中間包含了相當多的核心技術。要做口罩，必備三個要素：生產口罩的設備，也就是口罩機；第二，包括熔噴布在內的原材料；第三是超聲焊等工具。

在生產中，團隊逐漸意識到最核心的東西來自于材料，也就是熔噴布。它決定了口罩的過濾效率，但在二三月份，熔噴布同樣是一布難求。

疫情之前，每噸熔噴布價格不到2萬元，隨后價格不斷翻漲，在四五月頂點時甚至高達四五十萬元一噸。

2月時，面對熔噴布緊張的狀況，富士康一度決定自己制造熔噴布，這就需要購買熔噴布設備，但調查下來發現最好的熔噴布設備由國外的一兩個企業供應，交貨周期居然長達18個月

在確定完全沒有辦法從國外取得熔噴布設備情況下，富士康決定自制設備。“我們最后發現，精密加工成了決定溶噴布設備以及溶噴布材料品質的核心的瓶頸。”李軍旗強調。

李軍旗介紹，在熔噴布的制造過程中，最核心的是熔噴頭，它的孔徑大小決定了溶噴布的品質和過濾效率。“國外頂級的熔噴頭最小的直徑可以做到80微米，而國內基本上采用的都是0.2毫米、0.3毫米的直徑。所以精密加工的技術決定了一個簡單的口罩的品質。任何一個產品最后品質的好壞取決于核心的技術。”

富士康的兩輪與三硬三軟

經歷幾個月大規模的防疫、復工復產之后，富士康更加堅定了在兩年前定下的“雙輪驅動戰略”，也就是“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

李軍旗將智能制造的核心要素分為“三硬三軟”：三硬是裝備、工具和材料；三軟是在制造業基礎上再加上工業大數據、工業人工智能、工業軟件，實現智能制造。

“智能制造就是制造過程的可感知、可預測、可控制，最后達到無憂生產”。李軍旗說。

而搭建在智能制造基礎上的工業互聯網平臺，李軍旗認為它也有“三硬三軟”：工業互聯網的三硬指的是云服務器、網絡以及智能終端；三軟則同樣是工業大數據、工業人工智能、工業軟件。這些構建起了連接供給側和需求側的工業互聯網平臺。

此前幾年，富士康基于過去二三十年的制造業經驗開發了專業云（如刀具云、機床云、機器人云等），通過工業互聯網平臺實現對外服務，最近又基于5G，加速發展“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平臺”，提高在信息傳輸以及設備互聯的速度和效率。

智能制造和工業互聯網又有著怎樣的關系？

在李軍旗看來，智能制造就是把產品的設計，和制造產品的設備實現互聯互通，做到生產過程的可感知、可預測、可控制，實現制造過程的自動化、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達到無憂生產、可預測可定制的生產模式。這可以為未來大規模定制化生產制造提供基礎，同時也可以實現制造經驗和知識的傳承。

而工業互聯網，實際上是解決供給側和需求側之間的互聯互通問題，可以把整個產品設計制造過程、生產產品的供應鏈和產品制造后供給的客戶端，實現互聯互通，真正實現根據需求定制化生產。

“過去二十年的消費互聯網，是把已經生產制造完成的產品推送給客戶，工業互聯網與消費互聯網最大的區別就是要連接設備生產的制造過程，以及生產制造的一些原物料、供應鏈。”李軍旗表示。

李軍旗認為，無論是智能制造還是工業互聯網，最終目的是要產生價值，對一個企業內部來說，達到提質增效降本減存以及節省費用。對于企業外部來說，這種新的生產方式和產品業態，可以通過產品銷售、解決方案最終提供科技服務，將制造業變成服務業，這將是新的制造生態所產生的價值。

而如果想要實現智能制造和工業互聯網，“最重要的要素是人才”，李軍旗解釋，智能制造和工業互聯網需要很多跨領域、跨行業的復合型的人才，只有大批優秀人才投入到新的產業形態的打造當中，才能夠最終實現互聯互通的“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新的產業生態。

據李軍旗介紹，為了解決工業互聯網人才問題，富士康兩年前創立了工業互聯網學院，目的是把產業工人尤其是技能型人才經過再培訓，讓這些掌握硬技能的人才學習軟的知識。而原來如果是從事軟件、數據分析這樣軟工作，為他們補充硬的知識，形成復合型的人才。

這也被稱為人才賦能。過去兩年富士康除了用這種方式在內部進行人才培養外，還把人才賦能作為對外的賦能形式，與上下游企業和合作伙伴一起培養人才。

如何抓住“新基建”風口

疫情之后，新基建升溫。

3月，有關部門列出了新基建主要包括的七大領域：5G基建、特高壓、城際高速鐵路和城市軌道交通、新能源汽車充電樁、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

李軍旗發現這其中有5G、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都與富士康的主營業務相關。

李軍旗常常將5G建設比喻為搭建一條信息化高速公路，這個高速公路建好之后，“上面跑的第一輛車就是工業互聯網”，通過工業互聯網才能夠把信息化高速公路的優勢發揮出來。

而在驅動工業互聯網這輛車的能源是大數據。工業互聯網這輛車上載的貨物也是數據。這就要求建設更多大數據中心，將工業生產制造過程中產生的數據存儲和快速處理。而處理的過程，需要算力、人工智能等能力。

“工業富聯在過去的幾年中，確定了雙輪驅動戰略之外，更重要的是把四個新基建的要素作為我們的主營業務和發展方向，尤其是5G的工業應用。”李軍旗說。

2020年5月，富士康龍華園區被評為廣東省首批、深圳市唯一的“5G+工業互聯網應用示范園區”。在這2.3平方公里的園區里，90萬平方米的智能制造車間已經實現5G信號的全覆蓋，進而探索5G在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平臺打造中的新應用。

園區的5G的應用被分為三個層次。

第一層：設備級的應用。解決如何將5G信息傳輸功能與智能制造中的設備相連接，使設備在生產制造過程中產生的數據，通過5G的無線信號快速地傳輸出來。

第二層：智能制造車間層的數據傳輸。如車間中的無人物流小車、智能倉儲系統以及遠程運維系統和控制系統，通過5G進行數據傳輸。

第三層：園區內跨車間物料和數據傳輸。如園區內物料配送用無人車，通過5G進行信息傳輸和智能控制，園區內的安全巡視系統也通過5G進行數據傳輸。

除了這些場景的探索之外，富士康也尋求對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相關應用的核心技術、硬件技術實現突破，如正在開發適合工業現場應用的工業網關，針對生產線特殊應用場景所需要的特殊硬件。

富士康的四個抓手

除了在5G應用上的嘗試，龍華園區也是一個“世界燈塔工廠”，這一個由世界經濟論壇聯合麥肯錫評選的榮譽，指的是在第四次工業革命尖端技術應用整合工作方面卓有成效、堪為全球表率的領先企業。截至2020年1月，全球的“世界燈塔工廠”總數也只有44家。

這個工廠基本上實現了制造領域四化：生產過程的自動化、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

李軍旗介紹，富士康將從四個方面，推動“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抓住國內新基建的機遇。

第一是以領先的ICT（信息通信技術）能力助力國內5G和大數據中心等新基建。其數據中心服務器有兩個特色：綠能式的數據中心、可移動式的數據中心，目前富士康也正在全國各地建可移動式的數據中心。

第二，與政府合作建立及經營工業互聯網區域；

第三，進行垂直行業的智能制造及AI管理系統，與產業領袖形成戰略合作；

第四，連接產業鏈，拓寬生態圈，通過“智造谷”物理實體落實工業互聯網。

李軍旗透露，富士康與建材行業的華潤水泥，以及汽車零組件企業中信戴卡等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將富士康在電子行業積累的智能制造和工業互聯網經驗，進行跨領域、跨行業賦能，三家企業聯合打造在建材行業、汽車零部件行業的垂直工業互聯網平臺。

“工業富聯在上市以來的兩年當中，確立了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的雙輪驅動戰略，同時我們跟各地的政府密切合作，把雙輪驅動戰略變成各地打造產業新生態的智造谷，通過研究開發突破核心技術、應用示范來普及智能制造+工業互聯網，同時通過工業互聯網學院來培養人才，在這個過程中，通過創新創業共同打造新的產業生態。”李軍旗最后總結。